第八章.被雨水淋湿的记忆
雨ふりの太陽
夜晚的旅社一片寂静，走廊里已经熄灯了，唯一的光线便是来自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在安静的廊道中，忽然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就算只是很小的事也没关系……关于千草和卡蒂狗的事情，你真的什么的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而且我家的事情也跟你没关系吧？！虽然不知道我那个蠢妹妹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但如果不适可而止的话我真的要请你们搬出去了！”阳顶着一头乱发不耐烦地瞪着门外的浅野：“明天我还要早起，就这样。”
而就在阳转身准备关门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浅野身边的御城忽然抬脚踹向了门板。
“咣当”！门重重地撞上了墙壁，这让阳和浅野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不要这么急啦，阳先生，毕竟水月小姐都这么努力了，稍微透露一点也没什么吧。”御城眯起眼睛天真地笑了——至少、看起来很天真，如果他不是正在用脚抵着屋门的话。他六尾和卡咪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精灵球，身体紧绷地监视着阳的一举一动，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去攻击对方的样子。
“雪、雪兔君？！”浅野完全没有料到御城会在这种时候爆发，不禁凑近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样不太好吧……”
“水月小姐——看样子阳先生应该是知道实情的，太好了。”御城笑着说，虽然少年看起来实际上比女孩子还要矮一点，但阳却被他身上传来的威压感惊出了一身冷汗。
“实情……？”浅野看了看御城、又看了看阳，似乎还不太明白眼前的状况。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抗拒，更不会这么激动了喲。”
“你们……”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精灵球，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机会翻盘了，于是他只得咬牙切齿地侧身将御城和浅野让进了屋：“真够难缠的……进来吧，我是不会给你们泡茶的。”
“打扰了——”御城丝毫不介意阳的态度，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便蹦进了屋内。
然而虽然口头上那么说，不过阳还是端来了一壶价值不菲的红茶和三只被子，他没好气地坐在了二人对面重重叹了口气。
“说吧，你们到底想听什么。”
让二人没有想到的是，从那个叫阳的青年口中问出的是一段阴暗而忧郁的记忆。
如果论成为训练师的年龄的话，辉山阳绝对算不上年轻，他刚开始旅行的时候就已经十七岁了，在樱坂的新制度成立之前，十岁便可视为成年人，只要通过训练师学校的毕业考试就可以申请训练师ID和精灵捕获执照，当然、要免费从当地精灵博士的研究所领取初始精灵和图鉴的话，那就只能是成绩优异的学生、或者精灵博士的熟人才有机会。
在学生时代，阳因为经常要帮忙牧场的工作，所以很遗憾的错失了成为优等生和获得初始精灵的机会，毕竟，他连出勤率都没能达到标准，学习成绩也只做到了勉强能看而已。所幸的是，他不必冒险只身进入草丛，在他考取精灵捕获执照之后，为表庆祝、父母送给他一只不知从哪里抓来的毽子草，并且告诉他可以带走家里的“牧羊犬”——没错、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卡蒂狗，也许是毛色的缘故，他的妹妹千草一直把它叫做“橘子”。
至于精灵图鉴……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去电器街随便买上一部便携式智能终端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不过当时家中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阳不得不靠打工来赚取补贴，两年后、他的妹妹千草出生了，这也让他的旅行计划再次搁置。
但只要不放弃的话，总能做到点什么的。当阳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是如此坚信着。
褐发的少年正在躲雨，外面的天空晦暗得像夜晚，他坐在咖啡厅角，落透过落地窗无所事事地眺望着被雨雾模糊的街景。他的手中摆弄着仍旧空空如也的徽章盒、而脑海中却莫名奇妙地回荡着一首老到掉渣的演歌。
——如果要踏上旅途的话，就要在樱坂的四月，樱花满开，骑着自行车踏上旅途吧，说不定在下一个草坪，你就会邂逅蓝眼睛的狩猎凤蝶，啊啊……
然而现实中的旅行远远不如老歌中唱得那么浪漫，他是在梅雨时节出发的。今年的梅雨季尤为漫长——打从离开了自家的牧场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身上再没有干燥过。
在阳隔壁的坐席上，几个训练师打扮的年轻人正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
“你们知道吗，关于樱彩联盟的事，前些日子好像又有挑战失败的训练师被送到医院里去了……”
“还有这种事？！被送进医院的人有说过什么吗……？”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接下来才是最恐怖的！听本人说，似乎对挑战中发生了什么、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被送进医院完全没有记忆了！”
随着话题发起者的丢下的“重磅炸弹”，隔壁的咖啡桌周围顿时唏嘘一片。
“世道真不太平啊——”
“喂！刚才你们说的是真的吗！”阳有点坐不住了，当即丢下茶杯、十分唐突地介入了身边那群人的谈话之中，很显然、他们都被阳吓了一跳。
“我也只是听朋友说的，大概是像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吧，别担心、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事实呢。”幸好说起这件事的人反应很快，打量了阳片刻便微笑了起来：“你是新人训练师吧？从哪里来的？”
“青玉山附近……我老爹是开牧场的……”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呜哇……真好啊——如果我家也能有个牧场的话，我早就不当训练师乖乖回老家种田了啊！怎么样，开牧场好玩吗？”看起来，这位年纪跟他相仿的少年在公众场合通常都是扮演着舆论领导者的身份，他的热情让之前那几个对阳投以异样眼光的同桌少年改变了态度，一副熟络的模样纷纷跟他聊起天来。
“我叫海之介，交个朋友吧。对了、海观也是有道馆的，要去挑战一下试试吗？”看着阳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憋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少年笑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道馆战加油哦。”
“哦……谢、谢谢。”阳愣了半才会意地跟他碰了碰拳。
当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对面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陌生的身影。那是个幽灵般的男人、体格偏瘦，似乎有点色素缺失的感觉，皮肤白得突兀，冰蓝色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莫名的瘆人。而最奇怪的是，刚才还在咖啡桌下打着瞌睡的卡蒂狗、此时竟然一副十分亲昵的模样对那男人摇着尾巴。
“喂喂，这里是我的位置。”阳敲了敲桌面。
“你的座位在对面，这里是空座位。咖啡厅是公共场所，没有不准拼桌的规定。”而男人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连头也没抬。
阳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黑着脸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卡蒂狗见他回来了，便一溜烟地跑向他并围着他的腿打起转来。
——不过，既然连卡蒂狗都这么亲近他的话，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吧。
“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阳一脸嫌弃地瞥了卡蒂狗一眼。
而卡蒂狗只是晃晃尾巴，欢快地叫了一声。
“你的精灵大概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男人望向了阳：“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阳有点失神，与男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变得一片混沌，海之介和千草的脸交替着出现在他眼前，与这个男人的面容重合在一起。阳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江倒海，好像随时都会吐出来似的，连那男人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模糊而刺耳。
“原来如此，你果然也看到影子了啊……看样子我该告辞了。”
只有这一句话异常清晰。
阳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还在桌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毽子草对小卡比兽用‘烦恼种子’，卡蒂狗对长尾怪手用‘鬼火’！”
漂浮在半空中的毽子草深吸了一口气，数十枚黄豆大小的熟褐色的种子接二连三地砸向了对面那只有着一身青色长毛的精灵。那些种子在接触到精灵毛发的瞬间，对方瞬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开始十分焦虑地抓挠着它那一身乱蓬蓬的皮毛。
与此同时，暗色调的火焰已经将长尾怪手包围了起来，长尾怪手踉跄了几步，发出一声尖叫。
“长尾怪手，对毽子草用‘珍藏’！”“小卡比，对卡蒂狗用‘滚动’！”
名叫福泽和喻吉的那两位馆主分别对自己的精灵下达了指令，只见小卡比兽蜷成了一团，以与它体态不符的速度向卡蒂狗撞去，然而卡蒂狗在敏捷程度上俨然更胜一筹，几个轻盈的蹦跳便将小卡比兽远远地甩在了对战舞台的另一边。
“‘影分身’！”就在这一刻，阳一声断喝，紧接着、周围便出现了无数橘色的残像。
小卡比兽和长尾怪手不约而同地定住了脚步，背靠背地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努力地搜索着这个包围圈的破绽。
“就是现在！卡蒂狗，‘火焰喷射’——然后是毽子草的‘特技演员’！”
所有的残像在阳下达指令的那一瞬间同时喷吐出绚烂的火焰，炽烈的火光联结在一起，让整个道馆都仿佛深陷在火海之中，事实上，这个招式所造成的伤害并没有那么明显，但它所带来的视觉压迫感却极其强烈，就算感觉不到热量也有种被灼烧着的错觉，在火焰消失的瞬间，毽子草便如同一颗紫色的陨石般重重地砸向了还勉强能够站住的小卡比兽。
角落之中那几盏炫目的探照灯在道馆中洒下一层水银般的光辉，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后，裁判举起了代表挑战方的那只手：“长尾怪手和小卡比兽同时战斗不能！胜者为辉山阳！”
“小哥，你还是不要继续旅行下去比较好啊。”最先打破了沉默的是福泽，徽章在他的领口闪烁着，而他却迟迟未将它递给阳。
“……也就是说，你们不打算承认我取胜？”阳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两位青年。
“不，我们输了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我们目前并没有给你徽章的打算，你来道馆门前说要挑战的时候我们已经拒绝了，是你自己硬闯进来的吧。”喻吉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么……请允许我再挑战一次！”听到这种不负责任的理由，阳恨不得一拳揍过去，但他忍住了，攥紧拳头对眼前人鞠了一躬：“就算再提高一点难度也没事！我必须得到徽章！”
这个时候，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对战场地一角的裁判面露难色地走上前来，跟福泽交头接耳了两句之后，便带着难以释怀的表情摇头离开了。
“让我再确认一遍，你的名字是辉山阳——”喻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辉山君，为了得到徽章，你想要再次挑战我们，没错吧？”
“没错……。”虽然眼前这个男人彬彬有礼，言辞也比另一个男人要友善很多，但阳却莫名奇妙的有点背脊发寒。
“啊，这家伙算是没救了——看起来不把他打趴下他是不会放弃的啊。”福泽很不耐烦地搔了搔红色的乱发：“速战速决吧。”
“也好，那么——辉山君，如果接下来的对战你能坚持到第三回合以上，我们就承认你的胜利，徽章更不用说。”喻吉微笑着从腰间取下了一只看起来很特别的精灵球，以白色为基调、而在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的接点，有着一圈鲜艳的红色，看起来似乎比一般的精灵球要来得精致和漂亮，与此同时、福泽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就让你见识一下道馆训练家的首席组合，出来吧，红莲！”
“樱月，看你的了——”
是樱花，被樱坂地区的人们视为樱坂之心的淡粉色花朵四散纷飞，虽然只是一瞬间就全部消失了，那应该是特效贴纸弄出来的，这东西似乎曾经在神奥地区流行了一阵子，不过也销声匿迹很久了。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是一只被棕色与白色毛皮覆盖着的强壮精灵，懒洋洋地侧卧在地面上，而在它的身边还有一只浑身披着蓬松毛发的粉色精灵，阳隐约记得只在樱坂的精灵中心见过这种精灵。
“说起来，辉山君没有精灵图鉴吧，容我介绍一下，我的樱月是一只幸福蛋，而这家伙的红莲是请假王哦，如果在训练师学校好好念完了书的话，应该知道这两种精灵的特长吧和弱点吧。”
“谁管这些啊！”阳更加烦躁了：“卡蒂狗，再来一次影分身！然后对那个粉红色的用火焰喷射！毽子草，趁着这个时间蓄力，准备对咖啡色的发射阳光烈焰！”
“还真是可怕啊——”喻吉耸了耸肩：“樱月，正面接下这一招让他看看吧。”
“Happy——”幸福蛋往前跨了一步，没有使用任何招数，然而当火舌舔过它圆润的身躯并消失之后，它却完全不像受到了任何伤害，只是神色悠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碳。
“什么——？！”阳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就算是等级再高的精灵也不可能被火焰烧灼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吧？！他的脸色都变了，当看到两位道馆训练家拿出了纪念球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次的战斗绝对不轻松，道馆训练家们流行将自己最强的精灵装在特殊的精灵球之中，不只方便在战斗中区分，更是一种全力以赴的暗示。虽然作为时常需要面对新人训练师的职业，战斗中肯定会有所保留——但、实力差距如此悬殊他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真是遗憾啊，辉山君，你的卡蒂狗应该已经无法使用火之牙了吧——幸福蛋的特长是特防和体力，但是相较之下防御和攻击是非常薄弱的，如果是火之牙或许还有胜算唷，而且你浪费了珍贵的一个回合。”
“红莲！对毽子草用‘终极冲击’！”下一秒，福泽如此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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